欧洲杯·官网“同享跳舞”:向每一个人开放的“打仗即兴”
这个盛夏,被誉为亚洲“接触即兴”舞蹈教母的古名伸携古舞团首次亮相北京77剧场,带来了系列“接触即兴”工作坊和名为《这一天,那些事》的即兴演出。让我意外的是,这是一台颇能让普通观众亲近的现代舞演出,由于预设元素和现场即兴的巧妙编织,即便没有太多现代舞观舞经验的观众也能自在地接受其中的“确定”和“不确定性”。
“接触即兴”是源自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舞蹈家对现代舞的反思浪潮,是一种深受东亚传统文化影响的后现代舞,通常是一种双人舞,也可以多人共舞,近二十余年已成为对身心互动有热切期待的舞者或“非舞者”的一种“世界身体语言”。
这种语言的强大在于——它能打破惯性思维,或是潜移默化的身体记忆。这种语言的魅力是身临其境,就像你来到一场接触即兴的“大趴”JAM,也被称为“舞酱”,如若不参与其间,多半会感觉自己是那个“多余的人”。因为“舞酱”不是一种表演,不需要参与者自我“表现”,所要做的只是放下思考,卸下防备,跟随直觉,顺应当下,用接触到的身体动势或各种“微语言”,比如视线、微笑、声音……去引导或回应,跟随或给予彼此的身体。如同我们的人生,不仅需要自我觉知,还需要对周遭的人、人群、环境保持敏锐和关注;需要关爱自己,关爱他人,同样也需要被关爱。而且人生往往是没有台本的,计划也赶不上变化。上班族每天朝九晚五,仍然有许多事完全无法预设,说不定就有了一场“说走就走的旅行”。
再打一个比方,在这个“共享时代”,接触即兴的“舞酱”就好比“共享舞蹈”,当然彼此之间不是经济关系,而是身体信任关系,以及与空间的和谐。在此过程中,彼此从陌生到熟悉,从熟悉到信任,从信任到认知,从认知到开发,以此来表达对人、群体、空间、音乐或某种观念的认知,以及对身体运动和身体意识的不同理解。参与者通常一起合作,结果都会出乎自己的意料。参与者彼此投入的“专注力”越多,就越能相互吸引、相互促进。
他们舞动的空间是向每一个人开放的,就如同7月16日那晚在77剧场的“舞酱”,当一层层的座位席被撤离后,剧场已经不再是一个表演场所,它全然开放给每一位想来舞蹈的人。其中有教母级“接触即兴”舞者古名伸和古舞团的舞者,也有北京舞蹈学院的现代舞专家曾焕兴、国际知名的独立舞者戴剑,还有很多参与创办于2012年的“北京接触即兴”每周聚会的人欧洲杯·官网登陆,以及一些舞蹈爱好者,甚至完全没有任何经验的普通人。或许他们中就有奔波劳累的都市白领,有每天还要接送孩子的年轻父母。专业的、业余的,年轻的、年长的,有经验的、刚入门的……身体在这里没有等级。
如果将“即兴”与“接触即兴”运用到表演上,那么观演关系就成为一种新的“情境”,就好比观众作为“看客”或“路人”,去旁观了其他人的生活,这样的事件也是天天上演。作为唯一以“即兴”和“接触即兴”从事舞蹈表演的专业团队,此次古舞团的四场演出中的最后一场,古名伸将十余年前一些作品的部分录音和“野餐会”桥段“预设”进了结构里,更有意义的是,竟然巧妙地关照到了一些前来观舞的普通观众。因为还有不少观众不太习惯将自己的体验代入,很在意编导在舞作中的表达,毕竟这是欣赏主题鲜明的“中国当代舞风式”作品不可或缺的态度。其实在现代舞的历史上,以编导为中心的“编舞术”已经悄然走进博物馆,编导与作品、编导与舞者、作品与观者之间的关系早已是交互多向的了。
“用语言的不准确性来准确地说……懂了……真的吗……其实……我想……”一组只言片语在我们耳边响起,这段十余年前“语言不确定性”的画外音恰好能引领此类观众,正如很多事情是语言说不明白的,你以为的“懂了”其实是因为自己主动的“投射”。身体语言更是具有这样的特质,当然这取决于编导是否预设了明确的场景。野餐布、音乐、零食……当身体语言被材料符号化时,编导的意图和观众的投射很容易走到一起。
在一个小时左右的表演中,给人印象很深的是一对男女舞者互相较劲的场景,尽管演后谈上男舞者许程崴强调自己“没有角色的投射”,但两人间近乎于技击的动势强度和动作速度,制造出了空间的紧张感,幸而古老师适时隔开了他们,整个场景竟然产生了某种“戏剧性”!很难想象,如果此时没人介入,两人会发展到怎样无法收拾的地步。这便是观看表演无法回避的投射,观众被一些“剧情想象”套路化,而舞者其实只是做出了他们“当下”最真实的身体反应。
做一点平日里不常做的事情,或许能在别人身上重新认识自己,以及身边那些“熟悉的陌生”。“野餐会”这段生活化的场景是“这一天”发生的“那些事”之一,随着英文老歌一首首飘出,舞者们纷纷打开了琳琅满目的零食,大摇大摆地吃开来,让“那些事”变得更为具体,偶尔的慢动作或照片式的瞬间捕捉,更是活跃了整幅画面,感觉像是看一台“舞蹈剧场”演出。古舞团的即兴表演之所以能让人产生“角色感”,一个重要的原因便在于舞者们太不相同了。眼前的这五个人像一个家庭,或是生活中我们在街头随意一瞥就能见到的男女老少一般。场灯点亮后,当其他人都在观望之际,舞团最年轻的舞者第一个出场,在两位现场乐师身边起舞,一开始就主动建构起了自己的动作与音乐及环境的关系。一位优雅有型的年长舞者拿到了“一朵花”,并将花送给了另一位男舞者,一段男子双人舞令人颇感意外,又是如此自然。而古名伸老师的身上具有一种平衡、中和的力量,她也可以和其他人一样轻松地玩耍,还热情地分发零食给观众,或自在地独舞,抑或平静地与他人共舞,随性、沉静、平和欧洲杯·官网。
虽然即兴表演中的舞蹈不是编排出来的,但也需要一定的“规则”或“命题”,并不是完全随意的。“接触即兴”的奇妙之处在于一种“在限制中求自由”。与传统舞蹈不同的是,其核心并不是超越风格化技术限制后的自由,而是身心释放后,一种真实呈现出生命状态的“自在”。
《这一天,那些事》中,这些规则由预设的录音、现场音乐、道具、舞者人数、舞蹈单双群的构想、舞段长度等等组成,其实这些元素已经与作品结构息息相关了。当然,现场即兴演奏的音乐,以及铺设的灯光,或是偶然间出现的物品,某位观众的反应,舞者与舞者的现场关系,也都有可能被代入整体演出中,使得每一场表演都成为“唯一”,不可再现,有“确定”的“不确定性”。
一台长篇幅即兴演出的精彩程度其实往往和确定的“限制”相关。当然,哪一场表演更为“精彩”并不是即兴演出的诉求,真实的“意外”比“精彩”更为重要。就像我按照计划去看演出,却在旁边的“无用展厅”意外地邂逅了设计师马克的“无用之土地”展览,这是属于我的“这一天,那些事”。在这个时时刻刻强调“有用”的时代,“即兴”的表演也是“无用”的。其实它是没有“经世”之用,但却有着生命之用,与我们之所以为“人”的本真和本性有关。